今年 4 月的一天，台湾地区一位 64 岁的女性早上醒来时，听到左耳中有沙沙的声响，感觉像是什么东西在耳朵里移动。她起初想着，说不定等一等这个声音就会消失了吧。
但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她又收到了更多的沙沙声，除此之外还有敲打（beating）的声音，和咔哒咔哒（clicking）的声音。
被这些恼人的声响萦绕着，女子每晚都难以入睡。这样经过了 4 天的折磨，她再也无法忍耐下去，不得不向医生求助。
结果，医生在女子的耳道里发现了一只活的蜘蛛，旁边还有它刚脱下的旧皮。
住在有人的地方
那蜘蛛不大，尺寸仅有 2-3 毫米，被发现的时候，正爬动在患者的外耳道中。
台南市立医院的王镫庆医师判断，它应该是一只花哈沙蛛（Hasarius adansoni）。这种蜘蛛属于跳蛛科（Salticidae），生性活泼大胆，它们不像一些其他蜘蛛趴在网上等着猎物来送，而是会主动跟踪猎物并猛扑上去的猎手。
花哈沙蛛喜欢温暖的气候，可以生活在森林里，也可以生活在海滩上，不过最容易找到它们的地方，还是人类居住的房屋附近。
可能是因为环境相对稳定，又有充足的昆虫可供捕食，不论是屋外的庭院还是屋中的墙壁上和桌子上，都常常能发现花哈沙蛛的行踪。
这种跳蛛的英文名字Adansons House Jumper也清楚地告诉世人，它会住进人家里自然也包括那位台南女性的家里。
至于耳朵，那里大概有适合花哈沙蛛的温暖环境，加上花哈沙蛛偏好光线阴暗的地方，人类的耳道也满足这个条件。医生看到那只蜘蛛的时候，它在那片空间里伸展自如，动作饱含生命力。
图片来源：原论文
王医师为女子拍下了左耳中的这个景象，她看到之后尖叫起来。相比之下，常在患者耳朵里见到各种异物的医生不像患者那样反应激烈，但这个病例在他看来仍然不同寻常。
因为花哈沙蛛已经在患者的外耳道里完成了蜕皮，而王医师从没见过哪种昆虫在人耳中蜕皮。作为无脊椎动物，蜘蛛像许多昆虫一样，内部并无骨架撑起整副躯体，但体表有坚硬的外骨骼包覆。
外骨骼支撑着身体结构，用关节连接各个部位，让蜘蛛能运动起来，同时也担当身体与外部环境之间的保护屏障。
但随着蜘蛛逐渐成长，外骨骼不会一起长大，当这件盔甲不够大的时候，蜘蛛会长出一副新的外骨骼，将旧盔甲脱下，这就是蜕皮。
蜕皮对于蜘蛛的成长十分重要，但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假如周遭环境的湿度不够，旧的外骨骼在被脱掉之前，就可能与新的外骨骼黏在一起蜕皮失败对蜘蛛来说常常意味着死亡。
而从结果看来，那只花哈沙蛛赶在被清理之前成功丢掉了旧外套，也代表人类耳朵里的湿润环境足以支持它顺利蜕皮。
后来，医生用抽吸管把女子耳中的蜘蛛吸取出来，也用同样的方法移除了蜘蛛脱在一旁的外骨骼。
好在患者的鼓膜没有受损，而且因为那只蜘蛛很小，患者也没有感到疼痛。耳道里的不速之客被请走之后，她的症状便立刻减轻，可以回家了。
上个月，王镫庆医师和同事一起，把这个病例发表在了《新英格兰医学杂志》（NEJM）。
他们说，要是换做比较大的虫子爬进耳道，可能要先用利多卡因或是乙醇杀死虫子，避免它的过度运动对耳朵结构造成损伤。但若鼓膜已有穿孔，就不宜使用这些液体了。
你以为清理干净了
温暖，潮湿，阴暗，人的耳道里会爬进虫子，从来都不是罕见的事情。而比起蜘蛛，要是蟑螂跑到人类耳中一游，就更加不意外了。
2018 年，美国佛罗里达州有位名叫凯蒂霍利（Katie Holley）的女性发表了自己曲折的遭遇。
某天夜里惊醒时，凯蒂发现左耳有种奇怪的感觉，像是耳朵里被人放了一块冰。凯蒂拿棉签伸进左耳探查，感觉有东西在动，再看了看那根棉签，上面沾着虫子腿。凯蒂的丈夫用手电筒照着那只耳朵，确认有只蟑螂在耳道中间，就想用镊子把蟑螂夹出来。
他失败了，只夹出两条腿来，而虫子身体的位置还是太深了。至此，凯蒂和丈夫的处理方式，在专业人士眼中大概都是典型的错误示范。
其一，人在怀疑自己耳朵里有虫子的情况下，如果用棉签去捅，很可能把虫子推向更远的地方。其二，未经专门训练的普通人，在家中使用镊子来夹取耳朵里的虫子，可能导致鼓膜破损，造成出血或感染，也可能让虫子碎成多个部分，变得更难处理。
不过，当这对夫妻发现靠自己无法取出蟑螂，便连夜赶去了急诊室。
那里的医生先用利多卡因杀死凯蒂耳中的蟑螂，然后用一把弯曲的镊子取出了那只蟑螂。准确地说，是取出了三块蟑螂。此时，医生相信凯蒂耳内已经没有蟑螂的残留部位。
但在接下来的一周里，凯蒂的左耳常有疼痛，听力也受到影响。她向家庭医生求助，才在助理医师的帮助下发现，耳朵里还有昆虫腿。这次，医生又从她耳朵里取出六块蟑螂，同时也提醒她还有更多。
最后，一位耳鼻喉科医生在取出了蟑螂头部、躯干上半部分以及一些腿和触角之后，终于向凯蒂保证真的没有残留了。此时距离蟑螂进入她的耳朵，已经过去了 9 天。
图片来源：Katie Holley
虽然这个事件听来骇人，女子在那 9 天之间也饱受煎熬，但那只蟑螂似乎还没有卡在最难处理的位置。
而假如虫子爬进耳朵之后嵌入了组织，或紧密地卡在耳道中的骨性部分，情况就会变得更加复杂，移除过程中患者要是清醒便可能感到难以忍受的剧痛，因此有时需要全身麻醉后手术取出。
2019 年便有这样一个病例发表。美国康涅狄格州一位 9 岁的男孩，有天在校园里玩耍之后，听到右耳中传来嗡嗡声，还感觉耳朵里卡着东西。3天后，接诊这位男孩的医生发现，他右耳的鼓膜中钻进了一只蜱虫，且周围起了炎症。
图片来源：David Kasle Erik Waldman（2019）
那只蜱虫被找到的时候已经死去，头深深埋在男孩鼓膜的表皮层下。如果在诊室里强行拔出蜱虫，除了造成剧痛，还可能会撕裂鼓膜，而相对轻柔的操作又没能让蜱虫移动分毫。
最终，男孩被推进手术室，医生在患者全麻的状态下，借助手术显微镜的指引，用一把直角钩取出了虫子。手术过后，医生用抗生素继续治疗男孩耳朵里的伤口。大概一个月后，男孩的鼓膜痊愈了。
鼓膜（俗称耳膜）在人类的听觉中有重要的作用，当声波传来，鼓膜便会振动，将信号传递给听小骨，再经由听骨链将振动传到内耳。医生说，假如不取出蜱虫，男孩的鼓膜可能出现穿孔，便有听力受损的风险。
除此之外，蜱虫对人类来说还有传播疾病的风险，及早移除也有助于降低疾病传播的机会。
不论是以上哪种情况，如果认为自己的耳朵里有虫子，尽快求助医生可能都是最好的选择帮那位台南女性取出蜘蛛的王医师是这样建议的。
而在有机会就医之前，至少不要用手指捅耳朵，不要把棉签伸进去，也不要用镊子或回形针处理耳朵。也许很痒，也许很难忍住不掏耳朵，但还是不要进行以上操作。
相比之下，用植物油帮虫子滑出耳道，或者将耳朵朝下并轻轻摇晃头部，也许是更加可取的做法。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即便你确信自己已经取出了虫子，也应该去看医生，因为你不一定完全取出了虫子。
参考文献
[1]https://www.nbcnews.com/health/health-news/spider-found-inside-ear-canal-report-rcna121932
[2]https://www.washingtonpost.com/nation/2023/11/01/spider-in-ear-canal-taiwan/
[3]https://www.euronews.com/next/2023/10/26/woman-experiencing-rustling-noises-has-spider-and-its-exoskeleton-removed-from-her-ear
[4]https://exhibits.library.cornell.edu/arachnophilia/feature/growing-spiders
[5]https://www.ncbi.nlm.nih.gov/pmc/articles/PMC6820391/
[6]https://www.nejm.org/doi/full/10.1056/NEJMicm1812049
